希望那一天是作夢，一切都沒發生 @ 懶夫妻過期日記

希望那一天是作夢，一切都沒發生

這篇文章是紀念我最敬愛的外婆，希望你在天上能繼續好好修行。

說真的很奇怪，人總是會在發生重大事情之前會有些許的感應與預感。一旦事情真的如自己的預感一樣發生了之後，一定會後悔而且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。

上週週末與懶老婆、岳父、岳母、懶老婆的大哥、大嫂，我們六個人為了慶祝岳父的六十大壽，安排好一塊去台中玩三天。在出遊之前就聽說外婆身體狀況不是很好，懶夫妻會抽空偶而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外婆的狀況，好安心的陪岳父、岳母出遊。懶老公的外婆是一個九十歲的老人，身上沒有什麼大疾病或是慢性病，是一個整天都笑瞇瞇像個小孩子的老人家，偶而會因為排便不順或是心臟無力而抱怨。

最常聽到她的抱怨是：「我這麼老了沒有用了，老母娘你快帶我回去吧！」

這句抱怨聽起來沒有什麼，只是一個老人家想要回到天上去享福的一個心願罷了。但也沒想到，這是我聽到外婆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哪幾天心裡就覺得怪怪的，可能是有一絲絲因為去台中玩而沒有去看外婆的罪惡感，以及擔心外婆會發生什麼狀況而來不及握住外婆的手說：「阿嬤！我是某某啦，我們回來看你了！」因此懶夫妻就打算週六回去看一下外婆。

週四晚上，就跟爸爸約好週六一起下去台南看外婆。媽媽因為週六晚上要上夜班，不太想跟我們一起下去的，我很阿莎力的跟媽說：「你就坐高鐵回台北就好了，車費我幫你出就好了！我們回去看一下外婆，一大早出發，大約九點就可以到台南了！中午你再回台北就好了。」

媽媽就回我說：「那這樣不就在外婆家只待個一兩個小時就要走了？」我一直說服媽一起回台南，最後媽終於還是答應了。我從來沒有這樣要求爸媽，平常回台南我都會睡到七八點才起床準備開車，甚至有時候是快中午才出發。很奇怪的是，週六那天我五點多就起床了，與懶老婆很快速的盥洗後，大約五點半車就發動了。

媽媽在出門前還一直問要不要帶換洗衣物？明明是約好當天來回的，懶老婆也覺的奇怪媽幹嘛這樣問？當然最後是我們四個人都沒有準備換洗衣物就啟程了。

一路上車程都還滿順的，都保持在時速110左右。快到嘉義的時候，懶老公有打電話問老妹要不要一起回台南，老妹因為熬夜爬不起來，沒有順路跟我們到台南。現在回想起來，如果當時強硬的要求老妹順便過去的話，這樣老妹也能見到外婆的最後一面了。

到了外婆家附近，看到小舅舅在菜園裡工作，我們大聲在車裡呼喚他。到了門口大舅舅則是出來迎接我們，還念我們幹嘛特別跑下來一趟，阿嬤現在狀況比上週好很多了。小舅舅則是念說下禮拜就是佛堂上課了，下禮拜再回來就好了啊！

接著我們拿出在路上買的菜與水果，還有特別要給舅舅們喝的活靈芝飲料，小舅舅則是開玩笑的說：「我沒有福氣喝這個啦，買這個幹嘛！」

小舅舅從好幾年前開始就是自己一個人照顧外婆的大小起居，近年來外婆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，小舅舅也會幫外婆盥洗、洗頭髮、處理大小便，把外婆照顧的無微不至。而外婆就像是個老小孩一樣，偶爾還會跟我們說，如果她沒有乖乖的吃飯，還會被小舅舅念。外婆笑起來的模樣，真的很可愛、很有趣。

懶老公自小就是外婆帶大的，一直到幼稚園才到台北唸書。雖然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是非常模糊不清了，但外婆最喜歡跟我講的就是我小時候的時候，剛剛到外婆家住，一直跟外婆吵著要枕頭。因為不會講台語，我一直用國語說「枕頭」、「枕頭」，外婆那時候也聽不懂國語「枕頭」，還拿很多東西一樣一樣問我是不是這個。每次回台南看外婆，外婆都會跟懶老婆提起這件事，彷彿是第一次講一樣，每次都是邊講邊笑，整個眼睛都是瞇成一直線。而因為這件事，外婆一直都記得的國語就是「枕頭」。

因為老人家的記憶與聽力都不好，往往我們跟她講話都要重複很多次，而且也要很大聲。而且行動也很緩慢，我們都要扶著她，還要幫她多披上一件外套，以免她著涼。外婆因為排便不順，腸子一直鬧著兇，因此很不舒服躺在床上。我們到外婆家後，直接去房間看外婆。懶老公台語依然是不太輪轉，雖然小時候在台南長大，但台北待久了，台語也生疏很多。我握著外婆的手，依然對著她說一樣的話：「阿嬤！我是某某啦，我們回來看你了！你有沒有比較好？」外婆就笑瞇瞇的對我說：「有比較好啦，只是肚子很痛而已。」懶老婆也握著外婆的手告訴她說：「你就好好休息，很快就會好了。」

接著爸媽也進來跟外婆聊了一下，媽媽還特別問外婆，指著懶老婆說：「這是誰你還記得嗎？」外婆也回答說：「這是某某的太太啦！」因為常常把我的名字與大哥的名字搞混，所以媽媽還特別跟外婆講懶老婆的名字，好讓外婆記住。

隨後我們到戶外與舅舅聊天，這段時間也看到一些阿姨與姨丈也回來，沒聊多久就看到外婆自己一個人走出來，說要上廁所。小舅舅很緊張地扶外婆到旁邊的小椅子休息，外婆嘴上一直念：「我肚子好痛，我這麼老了沒有用了，老母娘你快帶我回去吧！」隨後小舅舅扶著外婆到廁所去，然後過沒多久，就聽到小舅舅大叫：「媽！媽！阿嬤啊！」

大家聽到之後，大舅舅第一個衝進去廁所，懶老公也隨後到廁所門口看究竟怎麼回事。只看到外婆整個人臉色發白昏坐在馬桶上，大舅舅一直拼命給外婆按穴道，小舅舅則是一直哭喊外婆，求外婆快點醒來。

隨後小舅舅大喊要大家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來，懶老公因為不清楚地址突然愣住，反而是媽媽用流利的台語跟119的人員講清楚所在位置。在等待救護車的時候，眾人將外婆扶到房內，住在隔壁且在消防隊服務的姨丈馬上給外婆做急救。大約十分鐘的時間救護車到了，救護人員馬上將外婆送上車，我們一群人也開兩部車儘快到醫院去。

此時大約是早上十點半，是我們回到台南握著外婆的手說：「我回來看你了」的一個小時後，外婆已經送到醫院急診室急救了。明明看起來很開朗很有精神的老人家，只不過是體虛躺在床上休息，怎麼才一段時間人就在醫院裡了？讓懶老公整個人無法置信。停好車到醫院裡，只見一群親戚與表兄弟姊妹，每個人臉上都是哀愁與不安，幾個阿姨則是跪在急診室門口求上天保佑外婆能平安無事，而小舅舅則是蹲在一旁自責的哭。後來懶老公才知道，外婆在救護車上已經沒心跳了，現在正在急診室中急救。

這個時候懶老公才知道什麼叫做「徬徨無助」、「束手無策」，只能幫忙聯絡在外地的親戚們趕快回來台南，懶老公聯絡了在三重的阿姨、在嘉義的老妹還有在中壢的老哥。感覺自己能做的除了聯絡親戚趕快回來，也只能閉上眼睛、雙手抱合仝求上天幫助、求老母娘慈悲、求濟公老師幫忙，不要讓外婆這麼快離開我們。但眼睛一張開，外婆一樣是在急診室裡，大家依然是紅著眼眶、躊躇不安的表情。

醫生出來講話了，醫生說，一般經過這樣急救的人，大約都能在二十分鐘內恢復心跳，外婆已經藉由機器輔助心跳超過半小時了，且心跳依然是斷斷續續的。醫生對大家安慰著說，你們讓外婆坐救護車回去原本住的地方吧，讓她自然且安詳的走吧。在消防隊服務的姨丈，也將話轉告給小舅舅，而小舅舅依然蹲在角落一直哭，一直自責自己沒有把外婆照顧好。

急診室的門開著一半，一些親戚都到門口看躺在床上急救中的外婆，懶夫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。外婆的身上有一台機器很規律的壓動著外婆的胸口，感覺是在幫助外婆心臟跳動，但機器一停，外婆心臟也會停止。而小舅舅就跪在一旁一直哭喊著外婆，懶老公與懶老婆看到這一幕，眼淚整個流了出來，

懶老公則是不敢再看下去，只害怕自己當場哭的像個小朋友，馬上離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。而懶老婆則是整個眼眶都是紅的，看樣子也是不忍心看到外婆與小舅舅這樣，也隨著我到旁邊坐。大家都準備要送外婆回家裡了，懶老公則是先行離開去停車場牽車，不想看到外婆再度送上救護車的樣子，因為我始終不相信外婆已經離開了。

回到外婆老家三合院內，大家都跪在外婆的床前，一直呼喊著外婆回來，整個就是愁雲慘霧的樣子。而殯喪禮儀公司也很迅速的開始佈置靈堂，懶夫妻有時候幫忙整理靈堂，有時候幫忙念經，甚至幫忙煮中餐給大家吃。到了下午更多親戚都回來了，每個阿姨、舅舅、表兄弟姊妹，甚至外婆的曾孫女，每個人都是紅著眼眶。懶老公看到躺在床上的外婆，除了比較沒有血色之外，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，而且是全身軟綿綿的躺著。懶老公只要看著外婆超過五秒，眼淚都會不自主的流出來。因為外婆全身軟綿綿的，甚至身上還有些體溫，阿姨與舅舅們都認為外婆還會醒來，一直哭喊著外婆趕快回來，讓我們設佛堂給外婆當壇主。一直到外婆換上壽衣之後，大家才感覺到外婆是真的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，開始忍住悲傷好好處理後續的相關事宜。

懶老公一直忍住悲傷要求自己不要哭出來，在一旁一直找事情做，依然不敢相信外婆已經離開了。看起來只不過是躺在床上暫時的休息，我們慈祥可愛的外婆依然還活著。直至外婆換上壽衣，要給外婆燒轎子時，大家排排站的時候，我也清醒了，告訴自己外婆已經離開了。

後來懶夫妻是開夜車回台北，一路上只要回想起來一整天發生的事情，眼眶依然會不自主的紅了起來，而自己的心也會馬上沈重起來。外婆是我們四代同堂最重要的老人家，也是每個人心中的寶。我記得以前每次回外婆家都要坐好久的車，而自己又不太會講台語，所以我也是不愛回外婆家的。直到自己退伍後，學會了開車，認識了懶老婆，每個月底配合臨時佛堂的開課，都會自己開車回台南，順便會載媽媽及阿姨下去。退伍已經過了六年了，這六年來我看到台南的親戚們，都是以外婆當做核心一樣圍繞的她，大家感情都非常的好。而且也看到小舅舅每天陪著外婆，照顧她的大小起居與三餐，我也常被小舅舅的孝心感動。只能說，外婆很有福氣，她是無病痛的壽終正寢走的。

懶老公雖然沒有親自觸摸外婆柔軟的身體，但我堅信，外婆是沒有任何恐懼、任何擔憂離開這人世間的，而且蒙上天接引回天上繼續修行了。